朗讀：鞠蕾

鞠蕾，泰州廣播電視臺總編室副主任，播音指導，江蘇省廣播電視網絡視聽行業領軍人才，江蘇省新聞出版優青，央視紀錄片《過年的畫》《與青春有關的日子》，福建衛視《崇高兩岸行》解說。

能飲一杯無

作者：薛梅

大雪未雪，晴窗麗日。

但下雪的日子總歸近了。

想起那首詩：“綠蟻新醅酒，紅泥小火爐。晚來天欲雪，能飲一杯無？”

這是白居易發給他的朋友劉十九的邀請函。新釀的米酒還沒有過濾，酒面上泛起一層綠泡，像綠色的小蟻，陣陣酒香撲鼻。紅泥燒制的燙酒的小火爐已經準備好了，天色陰沉，看樣子晚上即將要下雪，能否一顧寒舍來與我共飲一杯？

多么有詩意的邀請！

新釀的酒這么香，一個人喝，多沒意思呢？當時白居易已經退休隱居在洛陽，獨樂樂不如與人樂，人多了也不行，那與誰樂呢？白居易想到了劉十九，這個劉十九是劉禹錫的堂兄劉禹銅，據說是洛陽處士，劉禹錫排行靠后，是劉二十八。且不管劉十九是誰？但肯定是白居易的老朋友啦，而且是個談得來的老友，不拘禮節，臨時相約，何況還是個即將要下雪的冬夜，有可能還要冒雪前來，唯其如此，更見交情不淺啦！一起喝酒，一起聊天，一起賞雪。這樣的邀請函，讓人難以拒絕！吸引前來的是這新釀的酒，是這寒冷的冬夜坐擁火爐的溫暖，更是知己間可以把酒暢談相互慰藉的情懷！

宋朝杜耒的七絕《寒夜》有異曲同工之妙。“寒夜客來茶當酒，竹爐湯沸火初紅。尋常一樣窗前月，才有梅花便不同。”不同的是，上首詩是主人臨時相邀，這首詩是客人不請自來。

寒冷的冬夜，有興趣出門訪客的人，想必不是俗人，與主人志趣相投，故而一時想到了即刻來訪說走就走，事先也不及招呼，主人沒有準備，來不及備酒，熟不拘禮，就以茶當酒吧，二人寒夜煮茗，圍爐清談，只顧談得開懷盡興，哪里在乎有沒有酒呢。不知不覺夜已深了，抬頭看到明月照在窗前，一剪寒梅掩映，送來幽幽的清香，哎呀，這月光好像都與平常不一樣呢！

如此看來，喝酒還是喝茶，其實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與誰一起飲酒，一起喝茶。

前年冬天，揚州的老朋友尤尤來訪，天晚了，尤尤說不要到飯店里去，太油膩太嘈雜，找個安靜的地方坐坐，隨便喝點什么就好。我們三個人在鐘樓巷里走了走，后來在一個叫做巷口咖啡的小屋坐下來，這個咖啡屋正好就在鐘樓巷和關帝廟巷的十字路口，喜歡這個貼切的名字，也喜歡這家的咖啡，都是現磨的，很新鮮。咖啡屋不大，燈光暖暖的，很柔和，剛好也沒有其他客人。經營的是年輕的小兩口，女子眉目清秀，聲音輕柔。我們各取所需，熱的鐵觀音，還有現磨的咖啡，很快端了上來。一人一杯，捧在手心里，手暖和了，胃里心里也是溫熱的。我的焦糖瑪奇朵，香氣很濃郁，上面的拉花很精美，我用小勺慢慢地品。那一晚，我們三個許久未見的姐妹聊了很久很久，回頭的時候，夜已經很深了，外面飄著細雨，巷子里的青石板濕漉漉的，忽明忽暗的路燈照在上面，反射出長長短短的光影來。

我們在巷口作別，她們沿鐘樓巷往東去海陵路，我往北從關帝廟巷回家。寒夜里，寂靜悠長的小巷里足音響起，“篤篤篤”，越來越遠，足音漸杳。

這樣的相逢小聚，看起來很簡單。但大家似乎總是忙忙碌碌，牽牽絆絆，即便一座城市的朋友也很難約得齊，只能在微信上發個笑臉，發一盞沒有溫度的茶。

東坡嘆曰：“何夜無月，何處無竹柏，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耳！”拙政園里有一個軒亭，叫做“與誰同坐軒”,答曰：明月、清風與我。

是的，最要緊的，不是喝什么，飲酒也好，喝茶也行，咖啡也可。是與誰同坐，與誰同飲？不必多，三兩個明月清風一樣的良朋至交便可以了。

閑情、閑時、閑人，一個不能少，如此說來，似乎又有點奢侈，有點難得了。

許久不見的朋友，我且邀你，“能飲一杯無？”

薛梅，江蘇泰州人，泰州市作協副主席。著有散文隨筆集《何處是歸程》《坐看云起時》《一根思想的蘆葦》等，曾獲泰州市政府文藝獎金獎、稻河文學獎等。

編輯：李子韻

責編：康希

審核：吳軍